德妃一息间，脑子里掠过许多想法。
这些想法，不必和佟妙安说，却也不妨碍她心中感谢她。
“本宫召你进宫时，你可有过担忧害怕？”德妃忽然问道。
黄姜和鸢尾听到这个问题，两人神经立马紧绷起来。
德妃娘娘的狐狸尾巴，终于露出来了。
黄姜防备的竖起耳朵，仔细听着接下来的动静。
宫里的规矩大，当奴才的不能直视主子容颜。说实话，她打从进永和宫到现在，只瞧清楚了德妃娘娘的裙摆花纹和花盆底鞋的跟儿有多高，鞋面绣的是什么纹。德妃娘娘长得什么样子，她一无所知。
只约莫有个印象，德妃娘娘是个皮肤白皙的温柔相貌。
不仅是佟妙安的侍女心中紧张，德妃的大宫女心情也不遑多让。
刚才不是聊的好好的吗？主子怎么突然话锋一转，问起来这极容易让人尴尬的话。
德妃含笑看着佟妙安，眼神里没有任何负面的情绪。
她的这句问话，更像是逗小姑娘玩儿一样。
佟妙安也心中无惧，她能感觉到德妃对自己的友善。
“没担心过。额娘说，德妃娘娘是聪明人，不会为难我的。”佟妙安实诚道。
德妃以为她会在佟妙安这儿听到一些谄媚讨好之言，就像佟妙安进永和宫到现在，嘴里十句有八句都是听着令人舒坦的好听话。
然而，这个答案，却更令德妃心里欢喜。
能被鄂伦岱福晋夸赞聪明，这真是莫大的夸奖。
德妃与鄂伦岱福晋交集不深，却对她一直心生向往，还有一丝丝崇拜。
大约是鄂伦岱福晋敢于拒绝皇命，不入宫为妃，另谋得一条康庄大道的人生走向，触动了她内心隐秘的想法。
一开始，她也不曾想成为这深宫里的一员。
可她违逆不了当初还是佟妃的孝懿皇后，命运从不在她自己手上。
“那你呢。本宫问的是你。”德妃笑吟吟的看着佟妙安，声音里平增了些亲近之意。
“我也不曾担忧过。我和娘娘是互赠过礼物的关系, 娘娘若是厌恶我，就不会年年往广州赏赐东西给我了。”佟妙安振振有词道。
德妃被佟妙安的气势，给镇到了。
她觉得佟妙安说的好有道理。
可不是么, 她年年挑那么多好东西, 往广州送去。心力、物力都所费不浅, 若是不喜欢, 她何必那么麻烦。
让下人随意挑两样华而不实的东西，往佟国公府送去，全了体面不就好了。
甚至，她可以什么都不赏赐。
这么做，也没有错处可挑。
没有规矩要求, 皇帝赐婚以后, 她这个婆母就要给未来儿媳赏赐的。况且，她还不算是正经婆母呢。
她只是个妃, 不是皇后。
佟妙安神神秘秘的道：“娘娘，我知道哦，您赏赐到广州的东西，都是您亲自挑的。您的眼光特别好，奴才很喜欢, 多谢娘娘。”
再没什么比送礼物送到对方心坎儿上，更让送出礼物的人高兴的了。
这一瞬间，德妃几年里挑选礼物时的用心，全都得到了认可，和巨大的情绪价值回馈。
德妃抿紧嘴, 想要抑制住笑容, 但是由于心情太好，根本抑制不住。
“娘娘笑起来特别好看。”佟妙安真诚道。
德妃不再忍着笑意, 管它端庄不端庄的，先让她笑开心了再说。
德妃高兴的笑弯了唇角，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。
“你这孩子。知道你没有因为本宫突然召见你，而感到惶恐不安，本宫这心啊就放下了。本宫也不瞒你，没见到你之前，本宫到底因为孝懿皇后，对你心里有些梗在。可今儿一见到你，本宫对你喜欢的不得了。胤禛能得到你的青睐，是他是福气。”德妃掏心掏肺道。
作为长辈，本不必对晚辈如此剖析自己的内心。
然而，德妃不希望这么讨人喜欢的小姑娘，以后听了一些风言风语后，对她生疏冷淡。
礼仪上的孝敬之心，和发自肺腑的孝心，感受是不同的。
佟妙安道：“娘娘，您这么喜欢我，我是不是可以说话大胆一些了？”
德妃道：“难道你到现在说的话，还不够大胆？”
“让本宫想想，你是不是想问本宫和胤禛的母子关系？”德妃道。
佟妙安摇摇头道：“不是。人和人之间的缘分，强求不得的。四哥有四哥的委屈，娘娘您也有您的为难。要怪，也怪不得谁。”
佟妙安最后一句话，语调说的有些古怪。
德妃听出其中的未言之词。
要怪就怪这紫禁城的规矩，怪这世道。
“本宫尚且有些本事，永和宫里的话传不到外面去。在别的地方，你千万不可这么大胆，说这些话。”德妃轻声教导道。
佟妙安道：“就是在娘娘跟前，我才敢畅所欲言嘛。”
德妃轻笑一声，她道：“确实是畅所欲言了。”
连着自称，都一会儿“奴才”一会儿“我”的。
莫要以为她看不出来这小姑娘的耍滑头，不愿意自称奴才。